其一

  他站在门阶一侧抽烟。门被推开，两个女人从商场里出来，走到台阶口被雨水拦住，向外张望去是凌烈的夏季雷雨。他端详这两人，年纪都很轻，穿着花边装饰繁复的短裙装。一人是短发。而另一人乌亮的长发将到腰际，两鬓垂缕拢起在脑后打了一个精致的花结，别了一支发卡，发卡的颜色他说不出名字；刘海下露出的脸小而白，化了浓妆。她们四下看了看，开始细声交谈。他突然心生好奇，想知道在谈些什么，就又点上一支烟，踱步走到靠外的墙根处，静息聆听。然而只听到雨水拍打门外马路的爆裂声，飘来的言语隐藏其中变得含混不清。两个姑娘仿佛谈至兴处开始发笑，之后留短发的那人起身往回走，经过他时隐微地瞥了一眼，便又进了商场。而那长发的姑娘却在暴雨的境界边抱手站着，忽然回头望向他，脸上似笑非笑，雨间清冷的日光照亮脸庞一侧，显得更加苍白。他于是走上去，在那姑娘身旁的墙边站定，也抱着手看她。

  那姑娘开口问他还有没有烟。他捡出一支点着了递上去，她接过却不抽，收在指间摩挲。

  他问，经常来这里吗。她说不是，偶尔和朋友过来逛一逛。他说，我是第一次来，听人说这里有家拉面不错，周末就约朋友过来尝一次。她问尝过了如何。他回答，面汤淡得像在张嘴喝雨水。她眯起眼笑了笑，转头去看雨，然后说，我和我朋友来逛七层的谷店，但今天活动来的人真的是超多，连摊位都是人挤人，气味也好差。他问，这么热门吗，你推的是哪家？她说，es，也推恋。他说，不太了解啊，乙女游戏？她说确实。他做了个怪脸说，腐女子？她笑说，你怎么就觉得我是腐女了，你看人难道第一时间就看到的是刻板印象吗？他咧开嘴贱笑，说，我看到雨里一只斑鸠的羽毛半明半暗，守在屋檐下不知道在等什么东西。

  她干笑了几声，垂下眼不再说话。几缕刘海沾了潮气黏成一束垂在眉间，鼻窦一侧卡着一块化妆粉，露出了一小片稍显黯淡的肌肤。街上的风裹着雨点吹进来，城市远方天际之外有雷低声轰鸣。他说，我叫废铁。她说，叫我阿蓝。